姚尧：9月21日股市前瞻

大参考

　　今日上证指数下跌1.61点，收盘报2729.24点，成交量为1049亿元，如下图所示：

　　大盘今日窄幅震荡，成交量快速萎缩，随时都有反弹力道竭尽的可能。因中长期均线仍然是空头排列向下，是以我们继续维持前期谨慎保守的策略不变。

　　今天继续不谈时政，只谈风月，讲一首诗，《古诗十九首》里的《青青河畔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这首诗的字面意思比较简单，也没有生僻字，读者基本上都能明白这首诗是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缺乏诗词修养的话，那么你的理解就只是你所看到的那么点东西，体会不到诗里面的丰富内涵。你翻来覆去看，也品不出里面的味道来。所以呢，我们还是逐字逐句地讲解。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青青，指的是草木的颜色，很鲜绿，郁郁，指的是草木的样子，很茂盛，描述的是春天到来时的景色。大家听说过《诗经》有“赋比兴”，这里就是用“兴”的写法，就是在表达自己的情感之前，写用某种景物来衬托。比如大家最熟悉的《关雎》的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本来是要写男女爱情的，但是他先用河边的水鸟来衬托铺垫。那么，这首诗开篇描写春天的景色，是要衬托什么呢？陆机在《文赋》里有两句名言，叫“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一般来说，春天草木生长，都是给人一种喜悦的情绪，秋天草木凋零，就会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写秋天的悲凉，最著名的就是宋玉，他在《九辩》的开篇就写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不过也不一定是每个人都这么写，譬如刘禹锡就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跟诗人的性情和气质有关系，譬如你读毛主席的诗词，不管什么情况下，读到的都是积极乐观的精神。人家看秋天，是萧瑟凋零的凄凉，毛主席独立寒秋，看到的却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沁园春·长沙》），然后接着就提出了一个豪气干云的问题：“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个就是气质，这个就是生命力，你不服气也不行。所以，在大英雄的眼中，永远都是愈挫愈奋的，你们害怕秋天的肃杀，可是英雄看到肃杀，反而能激发战斗意志，所以说：“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采桑子·重阳》）我们再说回到春天，绝大多数诗词写春天都是喜悦的，因为春天的景色就是很美好的嘛！可是有时候，恰恰是美好的景色，反而会引发你的愁怀愁绪。譬如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个少妇原本是“不知愁”的，可是当她“上翠楼”，看到“杨柳色”后，就开始有愁了。为什么呢？她就会想，如果这个时候我老公在身边该多好啊，我们可以一起来欣赏这个美丽的景色，于是开始后悔平常不该让老公太有事业心，搞到现在整天在外面出差不回家，都没时间一起欣赏春天的杨柳。那么，这首诗《青青河畔草》开篇写春天的美景，是想引发什么样的感慨呢？我们接着往下看：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盈盈，主要是指女子的身材好，仪态动人；皎皎，主要是指女子的气质好，光彩照人。娥娥，主要是之女子的容貌好，美丽大方；纤纤，主要是指女子的手指好，洁白细长。那么，诗人花这么大篇幅，把这个女子描写得这么美丽是为了什么呢？中国有句古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能现在不一定是这样了，我有时候听有些女性朋友说，打扮漂亮是为了自己开心，并不一定是要给男人看。但是在古代，女人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这是基本礼仪。可要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就一定是要给男人看的，至少在中国的诗词传统中就是这么设定的。我们举两个例子。

　　杜荀鹤有一首《春宫怨》，前面四句是这么写的：“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意思是说：我早年就是被自己的美貌给耽误了，所以才被选入宫中。选入宫中后又不受皇帝宠幸，所以每次在镜子前化妆时也打不起精神。皇帝喜欢谁又不真的是根据美貌，我打扮得再漂亮又什么用？

　　另外还有一首《谢赐珍珠》，相传是唐玄宗的妃子梅妃所作。唐玄宗原来宠幸梅妃，后来又宠幸杨玉环，长期冷落梅妃。时间长了，突然想起梅妃，心下过意不去，便派人送了一斛珍珠。梅妃拒不接受，写了一首谢绝唐玄宗，诗是这么写的：“柳叶蛾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这个意思很清楚，因为你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常年不来看我，所以我现在眉毛也不描了，妆也不画了，连梳洗都懒得梳洗，你现在送这点珍珠来有什么用？这点珍珠就能安慰我的寂寞吗？

　　在中国的诗词史上，我们会看到大量描写男人见异思迁、负心薄幸的句子。不过，这些句子绝大多数都不是在骂男人，毕竟诗人自己也是男人，他只是要用夫妻关系来比拟君臣关系。所以，大家以后凡是读到这样的诗词都应该条件反射般地思考一下，诗人是不是又在通过骂男人见异思迁、负心薄幸来骂君主宠幸奸邪、残害忠良。

　　现在，我们回到《青青河畔草》，既然这个女子如此盛装打扮，那她是要给谁看呢？尤其是“皎皎当窗牖”这句，为什么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上楼后，要走到窗边？是要给窗户外面的、楼下的男人看吗？我们继续往下读：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这两句是在介绍女子的身世，她原来是倡家女。这里的倡家女，不是我们现在所指的纯粹是做皮肉生意的娼妓，比较接近于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她可能也会与客人发生关系，但还是会有一定的自主权。这里荡子，也不是我们通常所谓的浪荡，主要是指这个人经常要在外面游荡，很少回家，可能是不务正业，也可能是做生意。这位荡子大概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结识了这位倡家女，后来又把她娶回家。对此，我们基本可以在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找到印证：“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可以想见，倡家女和琵琶女的遭遇基本上是一致的。年轻的时候，因为美艳动人，所以很多青年才俊和达官贵人追捧，无数人给她打赏。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姿色日渐衰退，就不再有人打赏了，只好随便找个商人嫁了。在古代，商人是很被社会歧视的，可是没办法，以前的粉丝绝大多数都取关了，就这个商人还算是铁粉，天天按时来打赏。但是呢，商人是要四处行走做买卖的，不可能固定生活在某个城市，更不可能整天宅在家里，所以只好把这个倡家女一个人留在家里。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最后一句很直白，倡家女等不到荡子回来，就出轨了。她打扮得那么漂亮，站在窗前，就是为了勾引楼下路过的男人。在此之前，我们总共还介绍了四位寂寞的女子：“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里的女子，虽然有闺怨，虽然也说是有后悔，但她的心态基本上还是积极正面的，她绝不会说自己老公不能陪在身边看杨柳色，就去再找个男人一起看。“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里的女子，虽然有闺怨，但也不会出轨，她也不恨皇帝，这首诗后面还有四句，写的是怀念她入宫前在家乡和女伴游玩时的场景。“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里的女子，虽然也有闺怨，也不会出轨，但她对皇帝是有怨恨的。可是《琵琶行》里的女子，就不太一样了，她老公肯定有钱养活她，她完全不需要出来靠弹琵琶来生活，可是她受不了一个人孤单寂寞的日子，非得要找人倾诉不可。不过，琵琶女最终还是没有出轨，放着白居易这样的大才子在，好像也没打算勾引他。可是在这首《青青河畔草》中，倡家女是出轨了的，而且是主动勾引男人，而且她不是真爱上哪个特定的男人才去勾引，她只是需要男人来暖床。

　　我们刚才讲过，古代经常用夫妻关系来比拟君臣关系，这首《青青河畔草》既然能称为《古诗十九首》里的名篇，就肯定不只是为了描写一个荡妇。在昨天的文章中，我们讨论了快乐学习。其实，无论是琵琶女，还是倡家女，她们都曾经很快乐过的。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很顺，所有人的捧着你，你觉得你理应站在世界的中央，接收鲜花和掌声。直到自己风华不再了，才后悔怎么没在当年顺风顺水时多攒点钱，而是大手大脚地全花掉了。现在年老色衰了，只能依附于一个商人。在古代，商人都是重利轻别离的，反正他到哪个城市都会有女人。孟子有句名言，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个倡家女的做法，刚好相反，一富贵就淫，一贫贱就移，虽然她不是个丈夫，但也显然不能原谅。不过，孟子所说的淫，倒不只是说淫荡、淫乱，而是指不过分，不胡来。其实，这两者之间也是相关的，一个人在富贵时候享受了太多的灯红酒绿，若要再回到寂寞冷清的日子，就越发难熬了。因此，就理财的角度而言，我们要在手头宽裕的时候多攒点钱，以备将来经济不景气时还能有充裕的现金流。就学习的角度而言，我们要在时间宽裕的时候多读点书，否则你现在天天只知道玩，只知道快乐，将来即便意识到自己想读书，该读书，不得不读书时，就会发现你根本静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