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风急浪险：再谈冲突中的博弈性信任

lameihua

　　7月23日，我发表了《中美关系：最现实的，是建立博弈性信任》一文，许多人批评我太天真。后来，在微博上转载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自己也加了一句话：三天前的，天真的想法。

　　7月27日，又发表《围而不战：关于当前局势的一点理解》一文。我在文中指出，风声鹤唳的军事围剿，也许是剑锋另有所指，即中国的经济，严重恶化中国经济发展的环境。在这样的情况下，外国资本会何去何从？中国企业的信心从何而来？如果这种局面持续5年10年，我们的经济会怎么样？我们怎么办？

　　结合最近几天事态的发展，我再谈几点看法：

　　第一，即使是在风急浪险之中，建立博弈性信任仍然是可能的。美国和中国互相关闭对方领事馆，使很多人担心中美冲突是否已经处于失控状态。其实，事情并没有如此悲观。我想，两国的决策层，应当比一些头脑发热的民众清醒。据报道，在美国下令中国关闭驻休斯敦总领馆的同一天，美国和中国驻韩国大使举行了一次罕见的会谈，并明确表示，谈的就是双边关系，从透露出的一些信息看，谈得还不错。

　　另一则消息是，美国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7月21日在连线英国智库“国际战略研究所”时发表演讲。他说，希望年内实现任上首次访华，目的是“建立必要的危机沟通体系”。

　　从中可以看出，在剑拔弩张的台面之下，决策层实际上仍然在缓和紧张关系上进行着不懈的努力。

　　第二，建立博弈性信任，对中国有利，对世界和平有利。外交部前副部长傅莹女士在一次演讲中讲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我们一定要想清楚，我们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觉得这句话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我们要的是什么？要的是国家的和平与安宁，要的是经济的发展与繁荣，要的是民众福祉的改善与提升。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更多为下一代着想。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形成博弈性信任，在博弈性信任的基础上实现对紧张关系的管控，给外国的资本以信心，给中国的企业以信心，是至关重要的。

　　最近看到一个消息，是国外媒体对桥水基金创始人和CEO达里奥的访谈。很多人知道，桥水基金是世界上最大的对冲基金，多年来与中国的关系相当密切，甚至被人指为中国在华尔街的代言人。桥水基金一直看好中国的经济发展前景，甚至认为中国一定会（甚至已经）超越美国。但在这次访谈中，达里奥表示，三个月内的短期投资可以继续谈；五年以上的长期投资立刻平仓撤资，而且不会签订任何的长期合约；在资金撤回之前，全力阻止班农和蓬佩奥的激进政策。

　　就中国目前发展的阶段来说，就中国现在面对的复杂而严峻的形势来说，信心是至关重要的。关键是对环境的信心。

　　第三，中国不仅要警惕战争，更现实的是要警惕战争氛围。战争的氛围渐浓，就是普通人也开始人心惶惶，甚至一些荒诞的念头都会出现。刚才还有朋友问，如果打起来，我们这里也不安全吧，是不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啊？我开玩笑说，放心吧，你我值不了一枚导弹的钱。话是玩笑话，但其中有两层含义，第一，这确是我的一个判断。第二，我认为在警惕战争的同时，更现实的，是特别要警惕战争氛围。有可能的话，我们要尽量淡化战争氛围，起码不为其火上浇油。为什么？前面说了，战争氛围对我们不利。

　　要知道，现在人们所说的战争，可能会发生在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家门口，而不是美国的家门口，如南海。在一种浓重的战争氛围中，人家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而我们则要随着这种氛围起舞。如此折腾，外国资本吓跑了，生意吓没了，国内的企业家吓得不知所措，经济怎么办？老百姓的生活怎么办？如果这样折腾个十年八年，结果会如何？对双方各自的影响会是什么样？冷静地思考这些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