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之1 商容死得有些怪（1）

东方又白

1    商容死得有些怪（1）


　　　　《封神演义·第九回》：“商容望后一闪，一头撞到龙盘石柱上面；可怜七十五岁老臣，今日尽忠，脑浆流出，血染衣襟，一世忠臣，半生孝子，今日之死，乃前生造定的。”


　　　　死之前，商容指着自己的君主纣王破口大骂，然后，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死了。请注意最后十个字：“今日之死，乃前生造定的”。商容之死，表面上看，再正常不过了，他服务一辈子、给了他无限荣华富贵的殷商政权眼看要折腾完了，他无力回天，只好“文死谏”，拿命提醒最高领导人了，但是，最后这十个字，特别是这个“造”字，大有深意——谁“造”的，怎么往这条道上“造”？这么“造”的用意和目的是什么？


　　　　这是一部神话小说，里面会“造”的主儿多了去了，比如，人类就是女娲娘娘“造”的，哪吒就是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奉师命利用李靖夫妇“造”的，还有一位杨任，两只眼没了，让一位高人生生“造”出了两只怪眼，尽管一看之下你不觉得他是个妖怪也不成，但老杨的师父确实有再“造”之功。总之，这十个字让商容之死变得奇奇怪怪、玄机重重，这就让人不得不换个视角，审视一下关于商老总理的“造”了。


　　　　想来，商容撞柱而死，总有一个他觉得值得这么一死的理由或者目标，绝不是觉得这么死一回，好玩儿，才置全家性命于不顾，慷慨一撞——商容这么一死，那算是大罪人了，他的家人一定会受到牵连，只怕不但没有什么人上人的好日子过，性命都会受到威胁，商容来这么一下，说不定就断子绝孙了，这本钱下得忒大了些。那么，商容拿自己的命要换来什么？


　　　　对一个服务过三代帝王的政治家而言，大概不外乎以下三种：


　　　　1，让纣王醒过来，不杀儿子——纣王昏了头，要杀自己的两个王子，这是商容撞柱而死的前因之一；


2，让纣王醒过来，从此好好当他的皇帝，别再胡作非为；


　　　　3，让朝廷更加混乱，让谁都觉得殷商政权快不行了。


　　　　商容究竟是因为第一、第二种原因轰轰烈烈一死了之，还是因为第三种原因混混沌沌奔向黄泉？


　　　　我们太容易直接判定商容之死了：绝对是因为第一、第二，不可能有第三个原因。


　　　　实际上，商容究竟因第一第二而死还是因第三而死，应该从他死的具体过程来判断，而不是全听他嘴里都说了些什么，或者说，不能全看《封神演义》的作者涂在商容脸上的用以遮盖真相的油彩，来判定其“撞柱而死”的真相。换言之，小说家耍花招，是人类文学史上的“事理之常”，而那些不会耍花招的作品，反倒不受欢迎，自然了，读者如果让花招给耍了，咱们只能怪自己上当，怨不得作者。


　　　　在《封神演义》这个逻辑圈里——在封神世界里，“今日之死，乃前生造定的”这十个字，大概可以这么理解：老头儿出生之前，就有人给他安装了这个“撞到龙盘石柱上面……脑浆流出，血染衣襟”的程序，他是带着任务出生的，他活在人世间的任务和最终目的，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商王朝的三朝老臣、退隐林下的前国务院总理大人，骂帝撞柱而死。


　　　　有一种间谍类型叫“死间”，跟战场上的敢死队一个意思：冲上去的时候就没有指望活着回来，某种情况下，甚至不允许活着回来。被安装了撞柱而死这个特殊死亡程序的商容，他的主子自然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启动程序，绝不可能让他好好死，那是浪费资源的赔本买卖——白“造”了。也就是说，武王伐纣改朝换代以至于它后面的无限利益、阴谋、操弄，是一盘亘古未有的大棋，引爆第一颗地雷，“乃前生造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