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11 纣王也不是好特工（1）

东方又白

　　　　用隐晦的手法，骂一个人、一帮人，先夸上三天三夜，最后一句，又全都给骂了回来，是《封神演义》的法宝之一。

　　　　第八十五回有这么一首诗，绝对突兀邪性，十分耐人寻味，烦请看官细细咀嚼：

　　　　清和天气爽，池沼芰荷生；

　　　　梅逐雨馀熟，麦随风景成。

　　　　草随花落处，莺老柳枝轻；

　　　　江燕携雏习，山鸡哺子鸣。

　　　　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

　　　　此诗描画的地域背景，是殷商政权的畿内之地，也就是纣王的直辖区，是当年除了东西南北四大诸侯率领的八百诸侯那些边缘蛮荒之地以外的“发达地区”。

　　　　此诗出现的时代背景，是姜子牙的大军已经攻到了殷商最后的战略屏障潼关，殷商政权的全面覆亡就在眼前。

　　　　此诗的人物背景，是一个潼关守将派其部下——差官，到首都朝歌求救兵，这是那个差官眼里接收到的实际风光。

　　　　从东伯侯、南伯侯攻打游魂关、三山关，到殷商阵营派三十六路人马征剿西岐一次又一次彻底失败，再到西岐大举反攻，连破几道雄关，战争打了二十五年（约数，按《封神演义》的标准计算时间，拜托看官别认真），纣王的辖地竟然还是一片和平繁荣景象。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差官诗》。

　　　　且不说殷商的社会生态“草长莺飞，麦浪翻滚，风和日丽”这些大局，还有更气人的：燕子带着孩子练翅膀，山鸡带着孩子抓虫子，“和平”得犹如国家从来没有战争，犹如一个圣明君主的优秀的国家管理达到了令人仰望且不可企及的最高境界。看到这首《差官诗》，不由得想起了《道德经》的这么几句话：“至治之极：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看官，如果老百姓一直都能生活在这样静谧安详暖洋洋的社会里，那该是什么滋味？

　　　　扯远了，咱们还是回到纣大哥和《差官诗》吧：

　　　　怪不得孔夫子说“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原来，内有恶贼破坏，外有强盗烧杀，天上有飞机狂轰滥炸，地上有非典玩命撕咬，二十五年全面折腾下来，明君纣王管理过七年的殷商大地，仍然是“风景这边独好”！

　　　　现在，让我们回到《封神演义》第一回，重温一下那首《封神演义》的开篇诗的这么两句：“鹿台聚敛万姓苦，愁声怨气应障天”。

　　　　这是说，纣大哥上蹿下跳，缺德事儿干绝了。

　　　　看官，别忙着走开：既然都“万姓苦”了，干嘛还草长莺飞，麦浪翻滚，风和日丽、“斗南当日永，万物显光明”？这不是万民乐吗？

　　　　好了，既然是万民乐的大好局面，既然纣大哥和商容们恶搞了几十年，殷商天下还是万民乐的大好局面，这起码是告诉我们：纣大哥干得实在不怎么样，他这“天喜星”的神位，来得有些超幸运，那个“天”，“喜”得有些缺乏根据。

　　　　看来，这“愁声怨气应障天”的“应”，就是帝国对纣大哥的基本要求，是帝国的一个判断和预期，但是，谁都明白，判断和预期及其基本要求，并不是已经出现的事实，这中间的距离很大，很可能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作者一开篇就这么“愁声怨气应障天”地一阵大喊大叫，给读者一个强烈印象：纣王一开始就是昏君，甚至，在老娘肚子里就是昏君。毋庸置疑，作者这么干的其目的，只能是希望把他的读者引入岔道。看官，几百年来，究竟有多少人顺着作者一路上设置的无数个假路标，奔着岔道一鼓作气地狂飙突进，咱们就不必劳心费神了。

　　　　现在，我们把这句“鹿台聚敛万姓苦，愁声怨气应障天”理解为帝国和女娲娘娘让纣大哥担纲的历史使命，并用这首《差官诗》来检验纣大哥的实际成就，不难发现，纣大哥在自己的历史使命面前，就是个渣。无可否认的是，纣大哥和他伟大光荣正确的使命，让这位差官的耳刮子，打得啪啪响；无可否认的是，帝国的脸更响，尽管，那脸上还蒙着一层华丽盖头。

　　　　鄙人孤陋寡闻，这是平生见过的最优雅、最高明的骂人诗了。想来，看官也会这么想：《封神演义》的作者真厉害，选择这个节点骂人，一下子骂了一大片，骂到了骨头里，骂到了灵魂深处，同时还让人感觉一派笑眯眯一团和气。看官也许会同意如下看法：殷商畿内之地，就是一个琳琅满目的瓷器店，而一头发了疯的野牛，很快就要以无可阻挡之势冲进来了。

　　　　作者利用这首诗，究竟赞扬了谁，究竟咒骂了谁，究竟在暗示什么，究竟要把什么人算进暴徒、恶棍的行列，是我们绕不开也道不完的话题，但是，第一个被骂的，则首先应该是咱们纣大哥，这小子太不给力。

　　　　我说，纣大哥，你现在可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你说老鸹是白的，没人敢说那玩意儿身上长有一根黑毛儿，他敢说老鸹有黑毛儿，您就敢杀他全家捎带刨了他的祖坟，你说，你小子是干什么吃的？

　　　　上头给了你那么大的权力，只要下一道祸国殃民的圣旨，比如让东部的老百姓去西部凿石头，让西部的老百姓去东海边上挖运河，让南部的老百姓去北部修长城，让北部的老百姓去南部筑大堤，男女老少一起上，家家户户铁将军把门，还不给他们吃饱，稀饭稀得可以当镜子使，哪一碗稀饭里面都能吃出十来颗老鼠屎，这么一来，要不了三两年，一大批陈胜吴广就雨后春笋了，还给武王伐纣找出了十分强硬的理由，更不必让姜子牙费那么大力气，对帝国而言，这是多么辉煌的政绩呀？

　　　　然而，几十年过去了，纣王那明君底子，还显得那么优雅舒展，连个“愁声怨气应障天”的影子也看不到，纣大哥哇，你真是熊瞎子敲门，熊到家了。

永是勇士

歇歇脚，喝杯茶再赶路。

东方又白

永是勇士 发表于 2014-1-10 14:04
歇歇脚，喝杯茶再赶路。

多坐会儿，这里没大树，晒晒太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