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君：《四海》：热闹春节中的人间清醒

lameihua

　　01

　　大年初一去看了两部电影，一部是抗美援朝题材的（之前和大家提过），另一部则是韩寒导演的《四海》。

　　作为80后，年少时我曾很喜欢那个桀骜不驯的韩寒。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明白了什么是“幸存者偏差”，明白了韩寒的出现是天赋、努力和运气共同作用的结果，他的经历不可复制。

　　这个阶段再回看那段叛逆的青春岁月，反倒觉得当初的自己幼稚到有点可爱。

　　这就是一种成长。

　　每个人也都会成长。

　　不仅你，我，韩寒也是一样。

　　在我不再关注韩寒的多年以后，突然发现他带着一部《后会无期》杀入了公众的视线，随后是《乘风破浪》和《飞驰人生》。

　　韩寒在电影导演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而且如果你有留意的话会发现，他的电影片名都很有意思：

　　《后会无期》似乎意味着对青涩年代的告别，然后《乘风破浪》迈向新的征程，之后就走向了《飞驰人生》……

　　站在时间轴上放眼望去，会有一种连贯的、成长的感觉。

　　那么，《四海》呢？

　　它会是成长的延续吗？

　　带着好奇和怀旧，我第一时间去看了《四海》。

　　而《四海》讲述的，正是留守青年阿耀（刘昊然 饰）的成长故事。

　　特别提醒：以下有剧透，如果介意的话，建议还是看完电影后再继续阅读。

　　02

　　阿耀，全名吴仁耀（“无人要”的谐音），出生于北回归线上的一个海岛，母亲在他1岁时去世，父亲则是个不靠谱的男人，自己一个人跑去了广州，只留下奶奶和阿耀相依为命。

　　后来奶奶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即“老年痴呆”），他一边要照顾老人，一边要学着自己赚钱。

　　空闲下来的时候，阿耀就骑着奶奶送给他的那辆摩托，在山路上练车，并把摩托车当成了唯一的朋友。

　　这样的原生家庭，注定会让阿耀自带着一股孤独的气质。

　　故事从阿耀与父亲吴仁腾（沈腾 饰）的重逢开始。

　　一见面，吴仁腾就展示了不靠谱的那一面，他不仅认错了自己的儿子，带来的礼物还是一只大大的奥特曼。

　　因为吴仁腾有关阿耀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喜欢奥特曼的小男孩，但是阿耀已经二十岁了。

　　“我都已经能结婚生孩子了，你给我带一个奥特曼？”

　　吴仁腾这人不靠谱，但是信口胡诌的能力那是一点不含糊，他的说辞是，这款是奥特之父，可成熟了。

　　当沈腾一脸诚恳地说出这句台词时，真的是让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同样不靠谱的，还有阿耀新交的朋友——欢歌（尹正 饰）。

　　欢歌是女主欢颂（刘浩存 饰）的哥哥，一上场就假装陌生人和阿耀搭讪，还非常主动地揽下了点歌的活。

　　可当阿耀对心上人说，我给你点了一首歌时，点歌机唱的竟然是：

　　不爱那么多

　　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

　　我的爱情浅

　　这段词其实来自李敖写的一首诗，后来被谱曲写成了流行歌曲（歌名就叫《只爱一点点》），经巫启贤演唱后，在90年代末一度非常的火。

　　当经典老歌响起的那一刻，怀旧的情绪和搞笑的氛围交织在了一起，让人嘴角止不住微微扬起。

　　这其实也是“韩寒电影”中常常会有的桥段——在喜剧中穿插一些怀旧的元素，唤醒你关于青春的记忆。

　　欢歌有一支民间摩托车队，队名很霸气，叫“不败传说”，其实连一场都没有赢过。

　　但和欢歌的相识，至少让阿耀慢慢打开了心扉。

　　他们肆意张扬地在山路上骑车，在海边废弃的轮船上吹牛，也会在纵横阡陌的小路上讲述着对未来的畅想。

　　阿耀终于交上了人生中的第一群朋友。

　　在“大舅子”的看好下，阿耀和欢颂的感情也在慢慢升温。

　　那是一段非常含蓄又慢热的感情（阿耀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能和欢颂一起去捉螃蟹），却也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个人就像一对磁铁，转过身就可以抱在一起。”

　　那个孤独少年内心的缺口，被一点点填补，还有触手可及的美好爱情正一步步走近……

　　电影的前半段，围绕亲情、友情和爱情，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搞笑的氛围，一度让我误以为这是一部单纯的春节档电影。

　　但随着欢歌的意外离世，故事进入到了后半段，少年和少女被迫进入到了成长的新阶段。

　　而成长中经历的那些痛，让人感到现实、沉重又无奈。

　　03

　　为了躲避警察和债主，也为了去找那个有着“通天关系”的Showta哥帮忙，阿耀和欢颂骑着摩托去了广州。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开小岛，笨拙到拿着房卡却不知道怎样打开房门。

　　但他们依然对未来充满期待。

　　路途中，电影特意呈现了一个他们给摩托车加油的镜头。

　　“加满油，就出发”，信心满满的一句话，仿佛预示着前方会有光明的未来，像极了我们初出茅庐的稚嫩模样。

　　但现实哪能尽如人意。

　　原来Showta哥真的只是一个“修塔哥”，成功人士的形象，不过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而塑造的人设，根本不可能帮到他们。

　　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并没有错：别把人脉想得太重要，很多时候，更重要的是你能带给别人什么利益。

　　有着一技之长的阿耀，一不小心就找到了一份摩托车表演的工作。

　　而梓良叔（乔杉饰）之所以看中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看出阿耀身上犯过什么事，这样的人听话、口风紧，一旦工作中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容易有人上门来闹事（摩托车表演的风险本来就比一般工作要高的多）。

　　所以他不仅爽快地雇佣了阿耀，甚至还愿意给阿耀预支一部分工资。

　　但是欢颂就不一样了。

　　她在小岛上只做过大排档的服务员，所以哪怕她到广州后学着换上了白领的套装，但依然难以找到理想中的工作。

　　对她来说，大城市看似繁华，却是她难以立足的地方。

　　受到的挫败多了，就连头顶上楼与楼之间的风声，都会让人觉得压抑。

　　这让我想到了身边的一些朋友。

　　刚来大城市打拼时，总是踌躇满志，直到自己遇到了瓶颈，直到认清了大城市的房价，渐渐地也就对这座城市有了一种疏离感。

　　更糟糕的是，阿耀不懂欢颂的心思。

　　在阿耀眼里，“感慨大城市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无法体会她的艰难。

　　偏偏欢颂性格里又有着一份独立要强的倔强，不愿意单方面去依赖别人。

　　于是一个人跌跌撞撞，屡败屡试，但最后依然只能找到一份在餐馆递盘子的工作。

　　电影到了这里，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现实主义色彩：

　　并不是你满怀着憧憬，就能有光明的未来。

　　想要在大城市立足，终究还是要看你能给别人带来多少利益。

　　用利益去交换利益，这才是成年人的生存法则。

　　它冰冷，无奈，却又无比现实。

　　更现实的是，年轻时我们或多或少都听过类似的道理，但并不真的懂，而等到我们真正能懂的时候，往往已是头破血流。

　　然后才会明白，“人生哪有全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原来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

　　04

　　韩寒的表达并没有止步于此，电影的结局要更具戏剧性。

　　阿耀为了帮欢颂还上哥哥欠的债决定以替身的方式参加“飞越珠江”的表演，欢颂则靠着辛辛苦苦攒下的打工钱帮阿耀把被扣的摩托车捞了出来。

　　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对方默默努力。

　　两人的感情线非常的隐忍、克制，却又让你能感受到那份相互成全的心意。

　　可惜的是，他们都还来不及好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电影的最后，昏迷中的阿耀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和欢颂一起在家乡的小岛上抓螃蟹。

　　但电影中那辆倒下的涂着“耀”字的摩托车，已明显暗示了，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你可以把这个梦理解成黑色幽默反衬了孤独和忧伤；也可以理解成看尽了现实的无奈后依然怀有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导演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而是采用了一种开放式的表达方式，让你自己去感受，去体验。

　　05

　　这部电影还有不少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首先要提的就是刘昊然。

　　在我原有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侦探。

　　但在这部剧中，染了黄毛，留着胡渣的他，竟然真的有一种少年老成又孤独的气质，和阿耀这个角色非常的契合。

　　在接受采访时，刘昊然曾坦言，在影片拍摄的过程中，他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一部分投射到阿耀的身上，拍摄结束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

　　由于经常和当地的孩子一起打篮球，他甚至觉得每一个孩子身上都有阿耀的影子。

　　由此可见，刘昊然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去了。

　　这才是我心目中走心的表演。

　　而其他演员的表现，同样也可圈可点。

　　比如黄晓明出场时的那邪魅一笑，让我想到了了不起的盖茨比：

　　“该不会又是个暴发户吧？”

　　直到在广州塔上看到他身着工作服的样子，差点没笑喷。

　　瞬间领会到，Showta哥这名字取得真是太传神了。

　　再比如那个豹纹阿姨，虽然出场的时间很短，但她骂吴仁腾的那句渣男，真的很解气。

　　还有电影中有关赛车的画面，也拍的非常有质感。

　　尤其是最后“飞越珠江”的那一段，轮廓灯变形的画面，把速度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赛车时穿插的几个慢镜头，又营造出了一种时间都被停滞的错觉，也让赛车的节奏显得张弛有度。

　　顺带提一句，电影的拍摄地——南澳岛，真的非常美。

　　我已经被种草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现场走一走，看一看。

　　06

　　以上就是《四海》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感触。

　　总的来说，它是一部风格鲜明的电影。幽默又忧伤。也许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但或笑或哭或感慨，有生活阅历的人总能从其中找到触及自己内心的一面。

　　导演也没有在这部电影中向我们输出某个很明确的观点，反而是呈现了很多成长过程中的片段。

　　但正如韩寒透露的，《四海》是他沉淀多年后的一种表达，他也很珍惜这份表达：

　　“这部电影前后用了两年多，是积累创作了很多年才能得到的表达机会，我觉得那些克制与张扬，片刻的欢愉与永恒的忧伤都在里面燃尽了。”

　　这是一部需要你静下心来慢慢去感受的作品，感受成长过程中的蜕变和期间沉淀的五味杂陈。

　　这样的作品自然是很容易陷入到两极分化的评价当中。

　　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则完全无感。

　　所以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这部电影，我觉得这都很正常。

　　但我在这部电影中看到了年轻时成长路上的迷茫，感受到了孤独与爱的并存。

　　相比于一些花里胡哨的看点，这些才是更加触动我内心的东西。

　　感谢韩寒，在这个热闹的春节档中，为我们呈现了一种不一样的人间清醒。

　　如果你会对这篇文章中的某一段话有所感触，那我相信你也会喜欢这部电影的，可以放心去看。

　　如果你已经看过这部电影并且不喜欢，那也没关系，因为你完全有这个权利。

　　但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口碑上的争议而做出无理由的排斥。

　　就像寓言故事“小马过河”中讲的那样，原来河水既不像老牛说的那样浅，也不像松鼠说的那样深，答案只能由小马自己去探索。

　　最后，借用韩寒的微博和电影中的一段台词，为大家送上新年的祝福：

　　“看完这所谓一场喜剧或是一曲悲歌，当大家走出电影院后那个夜晚，是不是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梦。虽然有一扇门，你打不开，有一条河，你越不过，但希望有人可以让你不再孤独和四海漂泊，希望你的家都是如你所想的样子，希望你以后住的每一个酒店，都是含早的。”

　　新的一年，无论前路是艰难还是顺遂，无论此刻的你是喜是悲，愿我们都能心存美好，坦然面对。

　　希望阿耀未来一切都好，希望像阿耀那样的你我未来一切都好，希望新的一年我们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