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博：高层提出“反内卷”，影响哪些城市

lameihua

　　昨天（7月30日）召开的、研究经济工作的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了“反内卷”，非常值得关注！

　　会议通稿的原文是

　　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强化市场优胜劣汰机制，畅通落后低效产能退出渠道。

　　那么问题来了：怎样才能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它将如何影响产业和城市命运？

　　眼下，中国最内卷的行业是谁？如果新能源车说自己是第二，没有哪个敢说自己是第一。

　　新能源车已经卷到了全世界，以至于欧美都对中国新能源车动手了。美国加征了100%关税；欧洲分品牌、厂商，分别加征了17.4%到37.6%不等的关税。

　　收购了沃尔沃全部股权，同时还是奔驰最大单一股东的吉利汽车，其老板李书福6月初曾公开表示，中国汽车工业的内卷程度已居全球之首。

　　这也可以从特斯拉在中美两国售价的差异看出来。其他品牌的汽车，在美国售价一般远低于中国，但特斯拉在美国的售价显著高于中国。

　　中国消费者之所以能享受全球最低的特斯拉售价，归功于国产新能源车的激烈竞争，也就是内卷。

　　为什么高层提出要“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企业的优胜劣汰，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就涉及到两个问题：

　　第一，内卷的基础是什么？是真正的市场竞争吗？

　　第二，内卷的结果是否引起了主要贸易伙伴的焦虑或反弹。

　　先看第一个问题：新能源车激烈内卷的背后。

　　如果所有的企业都是市场化配置资源的，没有获得地方政府的投资、补贴，则问题不大。如果大家都有地方政府撑腰，获得了补贴、甚至参股，这种竞争就有瑕疵了，它的激烈程度一定是超过纯市场因素的。

　　事实上，很多看起来是民企的新能源车企业，都拿了政府背景的风投。

　　比如哪吒汽车，其平台公司的第一大股东、第二大股东都有政府投资的介入，第五大股东直接就是国资。

　　下图是哪吒汽车第一大股东的股权结构：

　　下图是哪吒汽车第二大股东的股权结构：

　　再看一下小鹏汽车的股权结构：

　　再看一下蔚来汽车的股权结构，安徽、合肥的官方机构介入也比较深。

　　地方政府或国企参股，拿地方政府补贴，然后打惨烈的价格战，这种内卷就值得推敲了。

　　中国汽车行业的快速崛起，引起了欧美日韩等国家、地区的不安，纷纷祭出了贸易保护主义的措施，引发了中国跟主要贸易伙伴的摩擦。

　　有人或许会说：管他呢，我们的产品就是有竞争力，占领市场是合理的。

　　但问题是，国际贸易是你情我愿的，这里的“你”和“我”是指各国政府。中国汽车产业攻城略地固然痛快，但会引起相关国家的反弹，因为失业率会上升，由此引发民意反转和政策反转。

　　国际贸易还是要和为贵，通过谈判、协商、妥协来赢，而不是硬刚最终双输。

　　包括汇率的走势，也是大国博弈的结果，不是你想贬值就能贬值的。

　　昨天的重要会议为行业反内卷提出了几个解决办法：

　　第一，会议通告3次提及“收入”、7次提及“消费”，提出要以提振消费为重点扩大国内需求，经济政策的着力点要更多转向惠民生、促消费，要多渠道增加居民收入，增强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能力和意愿。

　　说白了，就是让国人有消费能力，承接国内蓬勃的产能。需求多了内卷就会减轻。

　　第二，强化行业自律。比如汽车行业，就可以通过行业协会让车企达成共识，减轻内卷程度。

　　但效果未必好。如果需求不能提升，产能却不断扩张，大家都要吃饭、给员工发工资，只能把竞争转到暗处，继续暗中内卷。

　　第三，就是“强化市场优胜劣汰机制，畅通落后低效产能退出渠道”。

　　也就是说，让一批没有竞争力的企业赶快退出市场，减少低端、无效的供给。

　　怎样实现这一点？我估计会从3个方向入手。

　　一是严格限制地方政府对新能源车企的新增投资，甚至要求低效存量投资退出。

　　二是逐步减少对新能源车的补贴，让新能源车和燃油车慢慢回归到对等的竞争关系。

　　三是要求银行把好贷款关，减少给低效车企的贷款。

　　这些政策如果出台，可以降低未来汽车行业的内卷程度，短期内的生死大战会加剧。

　　新一代汽车（新能源+智能化+国产化）取代传统燃油车，挤压合资、外资品牌的空间，这种大趋势不会改变。

　　汽车是仅次于房地产的第二大高价值的单一商品，而且是可贸易的。所以，汽车业的兴衰对城市命运影响非常大。

　　最近两年，一批城市因为新一代汽车（新能源+智能化+国产化）的崛起，增长态势明显比较好，比如深圳、重庆、西安等。

　　另外一批以“合资+燃油”为主的传统汽车大市，比如上海、广州，陷入了增长乏力的境地。

　　今年上半年，上海汽车产量全面下滑：总产量减少了14.6%，新能源车下滑了10.4%（下图）。在汽车业拖累下，第二产业增加值增速只有1%，工业总产值下滑了0.9%。

　　广州上半年汽车产量下降了19.3%，其中轿车下降了31.5%（下图），汽车增加值下降了16.4%，造成全市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下降了0.8%，GDP被重庆大幅超越。

　　重庆则因为汽车业受到华为的加持（赛力斯、长安汽车），产量跃居全国第一。深圳在比亚迪的带动下，跃居全国新能源车第一城。

　　反内卷之后，会有利于“合资+燃油”模式的城市，经济复苏吗？

　　我觉得很难，因为“新能源+智能化+国产化”的趋势太明显了，很难抗拒。

　　受益的可能是新能源车产量达到一定规模和市占率的城市，拥有这类车企的城市更安全。只拥有“合资+燃油”，或“新能源+智能化+国产化”尾部企业的城市，可能面临更大不确定，这些企业如果不能进化为头部车企，则可能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上文中提到的三家车企，都尚未达到安全规模，未来不确定性偏高。它们的命运，对投资他们的城市、他们总部所在的城市，会带来显著的不确定性。

　　至于其他行业的反内卷，情况跟汽车行业类似：已经发展起来，获得头部优势地位的企业，地位将更稳固；处于追赶期、缺少核心竞争力，主要靠烧钱，尤其是拿地方投资、补贴的企业，机会正在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