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滨：完全充分竞争的市场是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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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竞争是错的吗？

　　这句话可以用另外一个词来问：自由市场是错的吗？

　　过去的三十年，人们谈论自由市场，但对整个世界的政经运行一知半解。

　　直到最近的贸易战引发对自由贸易的怀疑。

　　美国介入政治的经济学者说：从来没有自由贸易。

　　于是中文世界诸多古典自由主义的信奉者遭遇了信仰破损。

　　我穿梭于几个迥异的经济体居住，比如泰国，是一个传统经济领域被一个个家族瓜分垄断的市场，又是个自由市场。只不过当你触及家族垄断的领域，你会遭遇各种麻烦而已。大家族已经不愿意沾血，所以你会遭遇司法困境，损失金钱或破产甚至入狱。

　　比如香港，作为曾经的自由港，却形成了诸多行业的垄断产业。

　　我曾经谈及美国的系统性反垄断措施，对于香港或泰国的许多行为，都会触及美国反垄断的司法。

　　然而巴菲特在年轻时曾直言不讳，他说：你要投资镇上唯一一条过河的桥。

　　实际上包括自来水管道、通讯、电力、燃气等等，任何一项公共事业被私人垄断，整个国民的生活成本就会暴增。

　　那么，此时在实验室的理想主义自由市场，会自动出现另一家竞争企业，去压低价格。

　　事实上在许多市场不可能，因为完全自由的市场，会出现武装商人，他们直接依靠武力镇压竞争者，这是无政府主义状态。而如果存在政府，这个政府的宪政体系偏向于权力垄断资本，或者资本垄断权力，也不可能出现竞争者。

　　至此，古典自由主义信仰者让步，希望有一个小政府出现，维持基本的国家安全、司法、治安，维持商业秩序和规则。

　　然后我们看到泰国是一个小政府，以至于基建投资羸弱，既没有好的自来水系统，也没有宽阔的道路，电力也刚刚才稳定，公共教育稀烂，让位于私立教育，公共卫生完全覆盖，同样是私立医院维持更好的品质。

　　再回到香港的小型公务员体系，有着高效廉洁，远超泰国的公务员体系，道路电力医疗教育似乎也够用，只不过是家族垄断的产业提供昂贵的房屋、公共事业而已。

　　于是香港提升到贫富差距巨大，有着远超过发达国家比例的穷人。

　　再回到中美两国国家对比，此时开始看到中国在部分领域的充分竞争。

　　中国这个经济体是典型的大政府，提供基础建设，制定经济发展计划，资源产业和公共事业由国家垄断，却提供廉价供应，比如水电燃气公共交通，算某种意义的国家补贴。

　　然而在大多数经济领域，却是完全充分竞争的格局。

　　于是我们看到了两个层面的发展效果，一是市场充分的匹配产业链，无限细分到每一个微小领域。二是成本无限的压榨，直至没有利润。

　　我们看到其后果是中国供应链上的无休止竞争，压榨整个产业链的利润空间，甚至到成本一下，再供应给全球，即冲击其他国家的供应链，也帮助需求国降低通胀，提高购买力，且下游维持高利润。

　　每一次公布规模工业利润的时候，我看着那张图表，都哭笑不得。

　　中国这个庞大的人口基数，一亿人的小微企业主，提供无穷的内卷动力，前赴后继，尸横遍野，一遍又一遍的内卷。

　　欧美在数百年的近代史早就洞察这种完全充分竞争的劣势，所以建立了行会或公会。

　　这种工会是约束竞争的，然后出现了劣根性，阻碍竞争和工业化进步。

　　但公会仍顽强的存在延续。

　　然后出现垄断，到现代市场，无数企业都在追求垄断，技术意义上的垄断，博弈管理路径上的垄断。

　　比如巴西曾有数千小矿山，但他们不得不把铁矿廉价出售给大公司，因为大公司垄断了铁路运输。

　　比如南美的农民把古柯叶三十年如一日固定一个价格卖给犯罪辛迪加，因为辛迪加垄断运输与销售通路。

　　美国超市的每一个街区的商业中心都雷同，每一个商业中心的商业业态都雷同，每一个商业中心里的超市货架都雷同，每一个货架上的品牌都雷同，每一个门类就剩下一两家固定的品牌。

　　这也是垄断。

　　为了适应美国的反垄断法，品牌会不约而同的留下两家，相互不再打价格战。

　　就像微软为了避免拆分，给乔布斯资金去拯救苹果一样。

　　前几年，我对投资人解释如何投资：

　　寻找寡头企业，如果找不到寡头企业，就找到集中度最高的两家企业。

　　完全充分竞争会让企业没有利润，诸多企业在玩现金流，死于旁氏骗局。

　　充分竞争在一个品质监管形同虚设的系统下，也会导致劣质的商品。

　　垄断由两种方式形成，一是权力结合的垄断，非市场因素，无论政府大或者小，都会有结合。

　　二是技术垄断，在一个技术横空出世，依靠专利、工艺、品牌占据几十年的优势。

　　这才是利润的源泉。

　　垄断其实是好的，不仅仅是对投资人，而且在一个监管良性的系统里，品质也是好的。

　　充分完全竞争是不可能自行停止的，停止的方式来自暴力，权力介入。

　　因此一个国家的政府必须介入，提高最低工资，制定行业品质标准，或统合行业。

　　新西兰拿到猕猴桃的种子改良后，用产地证明奇异果，对全球销售，几千家农场打开头报价，很快就没有了利润。新西兰政府介入，要求通过合作社对外统一报价，否则不得用产地品牌，挽救了这个水果的农业。

　　中国2014年开始对煤矿整合，使得这个低价竞争，负债达七万亿的产业，在2016年实现负债率减半，利润上行。

　　但这种干预要小心，政府的官僚体系是习惯于寻租的，会很快变成僵化的干预者，导致市场死亡。

　　或技术进步。

　　技术进步的目标：垄断。

　　今天的这一课是：自由市场会失败的某个理由，完全充分竞争。

　　美国于是开启了关税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