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学东：东莞的机器人不能解决制造业的问题

大参考

　　由于制造业人工成本过高，影响低端产业发展，珠三角一带，尤其最典型的东莞等地正在由政府推行机器换人计划，这是政府用财政补贴的方式，鼓励制造业使用机器，使用一台机器人，政府补贴一定额度的资金。

　　据媒体报道，一台机器大约能换掉6到8名工人，而自2014年9月开展机器换人专项资金申请以来，截至今年4月，已收到有效申报项目505个，初步统计，这批项目总投资42.6亿元，预计可减少用工34378人。东莞市政府还投资27亿元，正在建设松山湖机器人产业基地。

　　东莞制造业在汇率升值，资源价格上升，各种税费加码，劳动力成本上升，再加上东南亚地区便宜产品的竞争下，最近几年做出来的无奈选择，意图使用低廉的机器人代替人工，从而降低产品成本，在国际市场上重新找到竞争力。

　　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是最近几年的一个常态，人工荒成为常态，根本原因还是人口增速在下降，中国的人口增长已经过了刘易斯拐点。所谓刘易斯拐点就是一个经济体你劳动力无限供给阶段到劳动力短缺阶段转变的过程，此时传统农业部门中的剩余劳动力被现代工业部门吸收完毕，劳动力工资水平也开始不断提高。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人口与劳动经济所所长蔡昉认为，中国的刘易斯拐点于2004年到来之后，从2011年开始，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开始负增长。这种人口转变态势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反映，就是劳动力短缺成为常态，企业招工难愈演愈烈。作为一个必然的结果，普通劳动者工资以强劲的势头上涨。

　　但其实，仅仅是人口增速下降，并不能带来工资的提高，还有一个前提条件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以前是农业人口的时候，农业行业分散，劳动工具条件落后，劳动生产率很低，自然工资很低。劳动力进城以后，无论是进入制造业还是进入服务业，你创造的单位劳动价值都是远远高于农业的，这是工资上涨的基础。

　　中国的劳动力市场既然已经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唯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在工资增长与劳动生产率提高保持同步的情况下，那些生产率提高速度低于平均水平，因而在工资增长中竞争力逐渐减弱的企业感受到压力，及至不能改善则难以继续生存，生产率提高表现好的企业则在竞争中胜出，因此，整个经济结构经过优胜劣汰而实现升级。这其实是一个理想状态，短期根本不能解决眼前的困难，因此东莞市政府就开始了机器换人的计划。

　　机器换人的背后逻辑是，如果我用机器的平均成本低于用人工的成本，那么我就用机器，人则被排除在制造业之外，然后用机器去跟东南亚等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进行竞争。东莞反映了整个珠三角的情况，而珠三角的处境其实反映是整个中国在世界制造业产业链上的位置。

　　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成功的最根本的逻辑是加入到国际分工体系，成为世界工厂，但是中国的分工在最低端，提供最便宜的产品，按照一般逻辑就是中国必须沿着这个链条网上走，但是往上走却是非常难的

　　往上走是循序渐进，进入相对高一点的制造业领地，还是直接一步到位，到最高的信息技术领域、高端装备制造、机器人和生物工程呢？和东莞一样，政府显然是选择了一步到位的方式，比如政府正在推的所谓工业2025计划。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当年中国加入WTO后，可能没人意识到会成为世界工厂，自然的选择让中国人成为低端制造业的基地，而现在这个基地正在丧失，那么政府是否就要选择高端，或者最高端呢，这种选择是否揠苗助长，是否能被我们的能力所允许，事实上是有疑问的。

　　比如东莞的情况，目前许多企业选择机器，最主要的也许是政府的补贴，如果没了这些补贴，他们还会用机器取代人吗，而冰冷的机器能否代替人在制造业过程中工艺上一点一滴的创新和改进呢，政府的补贴是否出现一个虚假的机器人繁荣，成本并没有降下来，反而自己背上了一个抱负，这是值得警惕的。

　　我们看到东莞也在开始搞自己的机器人产业，那么问题是，这些机器人核心部件如果是自己的知识产权，那么这也是产业升级的一个重要步骤。关键的问题是，在机器人产业里，中国人的知识产权是很少的，恐怕东莞的机器人也是低端制造业的一个翻版，最终是政府用财政资金再建一个低端制造业，然后再高价卖个当地企业，而真正的利润还是给了西方的知识产权主，如是，则完全谈不上转型，而是低端的重演而已。

　　今天看到的一个新闻是，中科院中国现代化研究中心的《中国现代化报告2015》发布，报告完成世界131个国家1970年至2010年的工业现代化定量评价，报告显示，2010年中国工业水平比德国、英国大约落后100多年，比日本落后约60多年。笔者思忖，这样的工业底子，政府要把中国的制造业拉入最高的阶段，有点大跃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