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忠：为什么安倍敢下逆民意的"安保"险棋？

大参考

　　在所有民调都显示过半国民持反对态度的状况下，安倍政府凭执政联盟在众议院的绝对优势，於7月16日强行通过了备受争议的「安保法案」。法案表决后，由日本共同社於17日及18日所做的紧急民调於19日公佈，结果显示安倍内阁的支持率跌至37.7%，一个月下跌了9.7%，不支持的则飆升至51.6%，是安倍於2012年12月再度入主永田町首相官邸以来最不堪入目的记录。

　　根据过去十多年来日本歷届短命内阁的经验，一旦支持率跌至三成，政权的稳定性就会亮起红灯，而一旦进一步跌至三成以下，就是开始思考下台的时机了。

　　弔诡的是，以强行通过的方式表决「安保法案」必遭至支持率大跌，这是首相官邸在表决前早已料到的结果。然而，为甚么安倍仍敢下这一步险棋呢？这裡涉及两大因素。

　　首先，安倍党内党外无敌手。安倍政权未来一年是否安稳，有两大门槛要过。其一，今年九月的党总裁选举。安倍身兼执政自民党总裁，任期於今年九月届满。通常有意竞选的人会提前半年开始準备，一般的做法是对现任总裁（首相）的政策提出批评，同时透过组成学习会，结集自己的人马，并拉拢其他派阀的支持，以形成有力的反对势力。然而，目前离总裁选举仅剩下两个月，仍未出现如此的动静。

　　2012年底与安倍竞逐的强有力对手是石破茂，当时获得最多党员支持，可惜在国会议员票上输给安倍而饮恨。去年11月安倍突然宣佈提前众议院大选，选胜后，安倍配合内阁改组，刷新党高层人事，成功拔掉时任党干事长的石破茂。石破在苦苦思量下仍被迫转任新设的「地方创生」大臣，而一旦接受此安排，作为内阁成员，石破唯一的选择就是支持首相。儘管对这次众院逆民意强行通过「安保法案」的做法，石破有所微词，但此擧不足以显示他覬覦九月改选的总裁宝座，最多只能作为為未来东山再起留下伏笔。

　　其二，除了党内无敌手，在野更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这次共同社发佈的民调，在政党支持率部分，虽然自民党跌至28%，却也将最大在野党民主党的10%远远地抛在后面。事实上，在安倍内阁支持者之中，31.4%表示支持的理由是：「别无选择」。

　　决定安倍政权能否走更远的另一道门槛是明年七月的参议院选举。目前执政联盟即自民党加公明党的国会席次维持绝对优势的只在众议院，而参议院方面朝野之间的距离并没那么大。对在政坛一路走来的安倍而言，其从政最大的梦想就是修宪。然而，修宪的最基本的门槛是参众两院都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国会议员支持。因此，安倍要实现梦想，明年的参议院选举势在必得。一旦成功，不仅修宪有望，安倍的首相宝座就可能延续到2020年东京奥运之后。反之，如果明年的参议院选举失利，安倍的首相寿命可能因此缩短而提早下台。

　　重点是，什么是左右明年参议院选情的最重要因素？

　　无他，经济是也。而经济因素正是安倍敢逆民意而强行通过「安保法案」的护身符。

　　修宪也好，包括「集体自卫权」在内的安保议题也好，向来不是日本选民热衷的话题，日本国民最在意的是如何能「恢復景气」。经歷了「失去的三十年」，日本社会好不容易盼来在经济上带给日本一丝希望的「安倍时代」，自然乐意给安倍一个机会。

　　经过两年半的试验，「安倍经济学」已有一定成效，日本经济市场日渐活跃，许多经济数据也一一证明。首先是股票，今年六月的日经指数越过20700点，是15年来的最高值，股票的上涨也带动地產交易量的大幅度增加，今年初日本的商业用地价更是7年来首度回升。而与一般国民更直接的民生部分，通缩终於停止，失业率显著降低，最新的大学生就业率达到97%。

　　至於安倍在「安保法案」的强行作为对明年的参议院选举影响有多大，取决於经济是否继续好转，国民是否愈来愈「有感」。其实，两者之间的关係，早已有前例。作为「安保法案」基础的「集体自卫权」的解禁，是安倍在去年7月以「内阁决议」确定的。当时同样也是备受舆论界批评，但是11月的众议院选举，执政联盟仍然获得超过三分之二的压倒性胜利。有了上次的经验，安倍才会如此信心十足地敢逆民意而上，势要在九月底国会休会前通过该法案。

　　如此一来，留给日本国民的一个严肃的课题是：只要经济状况好，政府就可以在其他政策上无视民意而为所欲为？已推行了65年民主制度的日本，其选民的价值取向是否已倒退到开发型非民主国家只求经济发展，不求民主进步的程度？

　　别忘了，造就「安倍时代」的正是日本选民。日本国民是否也应当反省：为什么要继续选出这样漠视民意的政府？难道自己没有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