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蒋介石因何不追究方先觉降日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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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4年8月7日，连日激战的衡阳城外一片寂静，战场上这诡异的安静让人心里有些瘆得慌。对于国民革命军第十军军长方先觉将军和他麾下剩余的近三千将士们来说，这也是他们奉命坚守衡阳的最后一天。

　　这场以残酷著称的城市攻防战历时47天。第十军在军长方先觉的率领下，精血守城，直打得弹尽粮绝，日军尸横遍野，自己也减员不断，城中数千伤员无法运出救治，剩下的士兵饿得有气无力，手榴弹、子弹几乎用光，假若日军发起强攻，就只有拼刺刀了。

　　在这惊心动魄的47天里，第十军共毙敌20000余人，加上打伤的接近60000人，其中击毙敌酋390人，伤520人。第十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十分不易，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据事后统计，此战中国军队伤亡15000余人，其中阵亡7400人。在内无粮草弹药，外无救兵增援的情况下，第10军将士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他们的表现可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

　　衡阳保卫战是抗战八年间持续时间最长、双方死伤官兵最多、战况空前惨烈的城市争夺战。就连不可一世的日军也承认，此役“牺牲之大，令人惊骇”、“方先觉骁勇善战，不愧是一员虎将”、“支那第十军寸土必争，其孤城奋战的决心，实令人敬仰”。

　　仗打到8月7日这天，日军已先后投入十万重兵参与攻城。而第十军则减员严重，不光传说中的援军连影子都不见，连空军投下的物资也大多落在了敌阵上，城中打得一片废墟，到处残垣断壁，街上难见一个人影，凡是能吃的东西几乎都吃光了。其实并非友军不愿救援，救10军心切的36集团军总司令李玉堂甚至亲赴前线，督促负责打援的62军加紧进攻，扫清外围敌军，然后解衡阳之围，无奈敌我势呈胶着，进展极慢。10军剩余的士兵们射出最后一颗子弹后，大都做好了杀身殉国的思想准备。

　　方先觉和第三师师长周庆祥、54师师长饶少伟、190师师长容有略、督战官蔡汝霖等人在指挥部地下室里商量对策，大家各抒己见，意见归纳起来是虽有心杀贼，但已无力回天。

　　突出重围？城中伤员数千，城外日寇围困万千重，连鸟都飞不过，人如何突得出去？

　　继续战斗？粮弹已绝，能战之人寥寥无几。只剩2000余士兵数日水米未进，即便徒手肉搏也是砧板上的鱼肉，白白送死。

　　军长方先觉，这位身经百战的硬汉子，突然伏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以有勇有谋著称的他此刻似乎没招了。众将面面相觑，黯然无语。

　　既然突围无望，守又守不住，为保全手下这三千弟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镇定下来后，方先觉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据饶少伟回忆，当时方先觉流着泪对大家说：“不是我们对不起国家，而是国家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国家，而是国家不要我们”！

　　大家闻言心里一惊：“这不是要投降吗”？然而，想到此刻兵临绝境的情形，众人除了沉默又能怎样？

　　弄明白军长的意思后，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凑成7个停火条件，主要是：1:日军立即停止进攻；2:日军进城后不得杀害俘虏；3:给受伤的中国军人必要的人道待遇和应有的治疗；4:允许按中国礼仪安葬国军阵亡官兵；5:完整保留第10军建制，守城官兵决不离开衡阳城；6:派飞机送方先觉赴南京面见汪精卫；第十军加入汪伪政府，但不能作为投降日军来大肆宣传。

　　日军指挥官对10军残部投降表示欢迎，且出人意料的同意了10军提出的所有条件，并派员通知方先觉，已命令前线部队全部停火，随后约定了谈判的时间、地点。

　　惨烈的衡阳保卫战以这种方式结束，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方先觉的本意是保留住城中剩余的3000余忠勇官兵的性命，然后再寻机另做打算。日军将方先觉等被俘将领关了一个多月，然后由派遣军司令部与汪伪政府联合导演，演绎了一出将第10军余部改编成伪“和平救国军”的丑剧。这支并不情愿的“皇协军”自成立后并未帮日伪打过一仗，其长官们也从未真正获得日本人的信任，都被日军严密监视居住着。

　　周庆祥、饶少伟、孙鸣玉、容有略等人先后出逃。之后，方先觉在军统局湖南站站长金远洵的策划帮助下，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虎口脱险，逃出衡阳，后辗转返回重庆。

　　英勇善战的第10军经历了抵抗，投降，逃亡，剧情悲壮苍凉，跌宕起伏，犹如过山车。这段诡奇历史，形成了中国8年抗战史上最大的一个问号。

　　蒋介石如何看待英勇抗敌、几近覆灭，最后无奈竖起降旗的第十军将士和他们的军长方先觉？他又是怎样对待投降日军后又历尽千难万险辗转逃回重庆的的方先觉以及他的部下们的呢？

　　史料记载：1944年12月14日，蒋介石在重庆黄山官邸接见并宴请了历尽九死一生的“降将”方先觉。饶少伟、容有略等人也先后获此殊荣。

　　据饶少伟回忆，蒋介石对他说：“衡阳失守，责任不在你们，你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对于10军的英勇表现，以及弹尽力竭后哪怕是暂时的、抑或是假装的投降，蒋介石说的应该是心里话，也算公道话。第10军残部山穷水尽、逼不得已缴械投降，既有战略失误、战术失当、敌情不明的原因，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和最高统帅部都须负一部分责任。

　　方先觉以及最高麾下“五虎将”各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一枚以及慰问金100万元。休养一段时间后，方先觉被任命为第37集团军中将副总司令兼青年军第207师师长。青年军一色美式装备，一个师相当于平常一个军的建制，是嫡系中的嫡系，对方先觉的这一任命，被普遍认为是授予实权、并获绝对信任的一个信号。他属下的五个将领也都分别获得重用，分别重掌兵权，绝无不被信任、明升暗降之嫌。

　　然而，衡阳保卫战那血雨腥风的一幕令方先觉久久不能释怀，那死去的万余弟兄更是心中挥之不去的怆痛，向日军缴枪投降的阴影也是一个难以言说的耻辱，这些无法释怀的情绪垃圾，如山一般压着他，几乎伴随了他的后半生。不管他如何辩解，他率10军残部打开衡阳城门降日的事实就在那摆着，这段不甚光彩的经历，成了他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据说，49年赴台后，脱去戎装的方先觉，在面对旁人的种种质疑时，最常唠叨的一句话是：“今生最大的遗憾是当年没战死在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