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缅甸，“国家司机”或“无证驾驶”？

大参考

　　3月15日，缅甸联邦上院民族院和下院人民院共664名议员根据宪法相关条款进行了总统选举投票，结果国会第一大党——曾长期扮演反对党角色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NLD）所推举候选人吴廷觉（Htin Kyaw）在总共652张有效票中赢得360票，军方提名的总统候选人吴敏瑞（Myint Swe）获得213票，身为少数民族（钦族）和少数宗教（基督教）人士、同样代表NLD的班提育（Henry Van Thio）获得109票。

　　缅甸宪法规定总统、副总统采用间接选举方式产生，即先分别在上院、下院各选出一名推举候选人，这两名候选人再加上军方推举的候选人一并参加由两院议员集体投票的决选，决选中得票第一者任总统，得票第二、第三者分任第一和第二副总统，3位当选者将在4月1日就职。

　　下院和上院的候选人提名投票分别在3月10日和11日举行，吴廷觉在下院以274票对29票击败巩固与发展党（USDP）提名的现任副总统赛茂康（Sai Mauk Kham），而在上院，班提育（Henry Van Thio）以148票对13票击败前民族院议长吴钦昂敏（Khin Aung Myint）。从15日决选的结果可知，NLD和亲军方投票人都心照不宣地分别采取了“弃保原则”，前者尽可能地将选票集中在更能代表NLD主流意见的吴廷觉身上，以免两名本党候选人分散选票，让军方候选人渔翁得利，而亲军方各派系则在所控议席明显占劣势情况下尽其所能地争取到每一张可能获得的选票，从而确保自己推举的代表不至于在正副总统中敬陪末座。

　　这是1962年以来首位凭借选举投票当选的缅甸总统，独特的总统选举形式和最终当选格局，十分契合缅甸当前的政治局势——有变革，但仍在变革中。

　　说“有变革”，是指缅甸无论政治、经济，较军政府和“后军政府”时期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具备了鲜明的多元性和更多的自由度；说“在变革中”，是指一方面这种多元性、自由度仍然如此次总统选举般存在各种制约和局限，军方根据宪法在各级立法机构中均自动占据25%的席位，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可在认为需要时踩下“刹车”，叫停不合自己心意的法案，也意味着他们仍将占据一些关键领域的关键位置，并继续保持其在缅甸政治生活中的强势存在。

　　说缅甸“在变革中”的另一个理由，是曾被国际社会冠以“民主当然代表”光环的NLD及其领袖昂山素季，在此次选举整个过程中，暴露出较多不那么“民主”的言行——更重要的，是暴露出带有这种色彩的思想和逻辑。

　　早在立法选举前一两年，NLD领袖昂山素季就汲汲执着于修改宪法中“总统候选人的配偶和子女不得为外籍”的规则，以便让嫁给英国人、孩子也是外籍的自己得以出任总统，并在希望基本落空后转而不断强调自己在未来新政府中将“胜似总统”，如果说这一诉求在立法选举前尚得到许多人同情、理解甚至支持，到了大举已定的今天，则越来越令更多其支持者感到尴尬——因为没有任何一条民主原则会写着“民主的胜利必须体现为民主领袖个人的胜利”。

　　更尴尬的恐怕将是成功当选总统的吴廷觉：4月1日之后的他必须背着“影子总统”、“昂山代理人”甚至“昂山司机”的沉重包袱走马上任，且原本并非下院议员的他，却因为昂山素季的个人意愿成为下院所推举的总统候选人、更进而成为总统，这一程序上的“疑问手”也可能成为其日后施政的隐患。

　　平心而论，说吴廷觉是昂山的亲信没错，但说他是“司机”就有些过分：他的父亲敏杜温（Min Thu Wun）是缅甸著名诗人、民盟元老，当年在民主派中的影响力就仅次于老昂山，受过高等教育，和英美及中国都有不错的交情；他的岳父是民盟耆宿吴伦（U Lwin），妻子素素伦（Su Su Lwin）则是下院国际关系委员会主席、NLD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他本人不仅有高等学历和长期民盟阅历，还是民盟高层中不多曾在军政府中任职、有一定政府工作经验的干部。可以说，倘撇开“昂山素季情结”客观、中立考量，吴廷觉也仍不失为议会第一大党——民盟所能遴选出的、最合适总统人选之一（如果不是唯一的话）。

　　形象地说，吴廷觉并非真的是“昂山的司机”，但4月1日之后，他将担负起缅甸国家这辆车的“司机”角色。

　　对吴廷觉而言，如何当好这个“司机”可谓任重道远：“乘务员”（NLD的同事们）并不具备很多执政经验，经历过长期军政府执政的这个国家非但威权元素犹存、缅北民族问题尚在，且政治对立各派均不同程度存在对现代民主、法制原则的模糊、片面认识，这些都可能成为新“司机”的“路考”障碍。

　　不仅如此，如前所述，昂山素季曾一再表示要当“胜似总统”（吴廷觉被讥为“司机”，某种程度上也折射出不少人、包括许多昂山素季曾经的狂热支持者们对这种论调的不理解、不认同和担忧），4月1日后缅甸会否出现一个“有照司机”坐在副驾驶座上，另一个“胜似司机”却在“无证驾驶”的局面？且不论是否真的会出现这种局面，吴廷觉和NLD恐怕都需要认真思考一个绕不开的问题：新政府未来作出成绩，该是谁的功劳？若出现问题或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