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克锦：脱欧引发震荡，真的怪英国人“滥用公投”？

大参考

　　英国公投脱欧引发震荡，有人埋怨说，这是滥用公投造成的后果。如果不是闹哄哄的公投，而是由英国议会辩论表决，英国大概会留在欧盟吧。

　　于是有不少人把怨气撒在公投身上，觉得“英国人滥用公投惹人嫌”。

　　事实是否如此？答案应该是否定的。笔者猜测，这次公投之所以惹得主流势力厌烦，主要是因为公投结果让他们厌烦。如果这次公投结果是“留欧”，相信会有不少精英阶层长吁一口气后，大谈公投“由人民直接当家做主”的优越性。

　　当然，公投常常引起争议。但笔者以为，很多情况下公投很有必要，而且从民主发展的历史来看，随着民主的不断深入，民主开放的社会，以后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公投。

　　精英治理和民众决策

　　公投是一种直接民主。不过，近代以来的民主，几乎都是间接民主，即“代议制”民主，也就是选民选出代表即各级议员，由他们代表选民行使民主权利，代替选民做制定法律、做出重大决策等。

　　几百年来，这种代议制逐渐推广，日渐成熟，整体来说运作得很不错。专业的政治家、律师、游说集团和商界、学界精英互动，形成精英集团。

　　不少人认为，由于经过专业训练，精英集团看问题更理性更准确目光也更长远，在有效的分权制衡制度下，可以负责整个社会的决策。相比较之下，普通民众缺乏必要信息，容易感情用事，一窝蜂地进行公投，往往容易受到民粹势力或其他少数集团的蛊惑，做出一时痛快、但不利于长远发展的决定。

　　因此精英势力基本反对公投，认为公投太多，把复杂事情简单化。比如像英国是否留欧、苏格兰是否留英这样的复杂问题，简单化成“是”或“否”的决定，虽然很对普通民众“拥有决定权”的口味，但实际上造成很大混乱。

　　瑞士是公投之国

　　但是支持更多公投的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公投未必导致乱象。以瑞士为例。瑞士可以算是“公投之国”。这个位于欧洲心脏的国家，不是欧盟成员国，实行的是邦联制，法律规定只要有十万人（该国总人口830万）签名要求，就必须就某件事进行公投（看情况可以是地区级、州一级和全国范围公投）。

　　据统计，瑞士1848年宪法制定以来，已经进行了600多次公投！从是否要为动物请律师，

　　到否要给全体公民无条件发补贴，再到如何对待移民，是否加入欧盟这样的大问题瑞士都进行了公投。有时一年要进行十多次公投。

　　人家瑞士不是非常好的国家吗？相比之下，英国四十多年来也才进行了四次公投（1975年加入欧共体、2011年选举法、2014年苏格兰独立和2016年脱欧），次数还真不算多。

　　从世界范围说，近几十年国际大事如东帝汶立国、捷克和斯洛伐克分家、法国是否加入欧盟等重大事件，也都是经过公投，并取得良好效果。

　　所以支持公投的人认为，公投才是真正的民主，毕竟自己选出来的代表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决策时也不代表自己的意愿啊。（美国为了让代表更贴近民意，联邦众议员每两年就改选一次，但很多情况下，选民还是对议员投票不满。）

　　双方似乎都有道理。笔者个人认为经常公投其实更能加民主。完全依赖公投肯定行不通，但在民众关心的问题上进行适当的公投，是对代议制很好的补充。毕竟，选民选出来的代表，在某些事情上和大部分选民的立场也不一致。

　　未来公投会越来越多

　　另外，不管赞同还是反对，更重要的是，未来民主社会的公投会越来越多。

　　经过近百年来的发展，成熟开放的民主社会有个特点，就是随着民主改革越来越深入，权力越来越下放。在这些社会，中央不断向地方让渡权力，地方能够拥有话语权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另一方面，教育的普及，媒体的发展，尤其是新媒体的发展，让很多群体，可以不经过传统的主流媒体，发出自己的声音。以前无法发声的群体，现在不仅能够发声，而且能够有效地通过社交媒体串联起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要求实践自己的“决定权”。

　　这个趋势，可能是习惯了代议制的精英们所要接受的现实。人类历史发展看，从国王决策到贵族决策再到专业精英集团决策，下一步可能是越来越多的人民以公投形式决策。

　　虽然公投不一定都理性，但更不一定非理性。从这个意义上说，公投越来越多，不是民主制度失灵，而是一种新的发展。是人民用选票对抗精英权势的一种形式。

　　英国公投结果让很多人失望，但却不能因此把怨气撒在公投身上。